人很难同时真心喜欢和习惯山区生活和城市生活,只能彼此”做客”
比如,购物,Filisur 菲力苏尔这个山村的人的”购物理念”,就是和大城市的人不同的。多数人都是能在村里小超市购买东西,就不去其它的超市。因为他们不希望村里超市生意不好,最后关门。
而能在熟悉的人那里买的东西,就在熟人那里买,非常愿意被”宰熟”。这些”熟”,就是他们在本地的生活密码。对买卖双方都是。
山村生活,有属于自己的密码—-”熟”
图西斯Thusis是距离我们村最近的有大超市的村了。这个村有大约2700人。和我们这个400来人的比就是”城里”。
行政上说,我们村现在是八百来人,因为我们三年前和隔壁一个小村合并了。从实际居住感觉来说,多数时候我还是习惯按我们店所在的地方算。
今天(2022.3.19 )图西斯有一年一次的毛皮集市。就是猎人们把自己打猎季的战利品 ,各种动物皮毛和其它衍生产品拿来销售。是个非常特别的集市。除了本地人,全世界包括瑞士其它地方大概都没什么人知道。
我跟着我们店后面的以前竞争对手店老板噶鲁斯夫妇一起去赶集。说是前竞争对手,是因为他们现在把店已经卖掉了。
一路上,噶鲁斯大概至少和几百个人打过招呼或聊天。毫不夸张地说,真是每走两步就会停下来和人打个招呼。在我,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我在菲力苏尔村开店也算是进入第7个年头了,我们村总共才400来人。 我这一路大概也就和十来个人打过招呼。因为,集市上多数人并不是我们村的。
他说猎人都认识猎人。对,噶鲁斯也是个猎人。
我问他,格劳宾登州有多少猎人? 他说,大约5000个。瑞士的州行政上相当于中国的省,实际上当然比中国的省小很多,整个格劳宾登州大约有不到20万人口。
我说,你不会这5000人都认识吧? 他在那里掰着指头很是盘算了一下,自己是哪些区域的猎人协会的成员,最后才回复我,大约认识两三千吧? 我乍舌。
加上他在本地开了三十多年餐厅,这一路这样不停打招呼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当初,为什么会迷之自信,相信自己只要完全接手以前的厨师和服务员,甚至菜单也是保持的以前瑞士老板的菜单,就不会和邻居对手店相差太远呢.....我们店我这个所谓”老板”就和人家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集市喧闹异常,到处都是互相寒暄打招呼闲聊的。我猜本地人到集市上,主要目的或许并不是购物,主要目的是乡村休闲式社交。
94岁永不退休的肉铺老板
集市上不仅有卖毛皮的,还有很多卖各种肉食的摊位。
噶鲁斯并没有在热闹集市中那些临时移动肉食摊位前驻足,而是特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固定摊位去和两个老人打招呼。最后从男主人那里,买了一块火腿。
他告诉我,这个店主,叫亚历克斯·法布里(Alex Fabbri),出生于1928年,在这儿开了很多年食物铺子,他家的肉特别好。
我初听没听出问题,然后才反应过来: 1928年? 那不是94岁了?
是的,下个月就94岁了。 他们家小铺子门口挂了个牌子,夫妻两的生日都写在上面,亚历克斯出生于1928年4月15日,94岁,他太太爱斯出生于1939年4月9日,83岁。
夫妻两从1962年起,就一直在图西斯的这条主街上的这个小铺子经销各种肉食奶酪和各种食物。到现在已经60年了。
老人家在小店里面的小空间给客人用切肉机切肉,称帕尔马火腿的重量。和像噶鲁斯这样的熟客聊天。我也去找老人家聊了几句。
亚历克斯·法布里(Alex Fabbri)的真名是亚历山德罗(Alessandro),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喜欢销售好的食品。我喜欢和客人们聊天" 他说。
他是真正喜欢自己工作,用心用灵魂在经营自己的这个小食品铺的。他们的牌子上写着:
Liebe geht durch den Magen, 通过胃到达爱
他们在1962年刚接手这家小店时,图西斯还有七家类似卖食物的小店。但是亚历克斯的店的价格特别有竞争性,质量也很好。 "我们以1.80法郎的价格出售西红柿,其他的店卖4.50法郎,"。 当时他的供货商有时会对经销商有促销活动,他都是把这些促销直接转让给顾客。
后来随着Coop, Migro等等现代化大超市进入图西斯,其它七家对手一家接一家关闭了。他的店依然存在。 他没有担心过竞争。"为什么?帕尔马的火腿每公斤30法郎,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直到今天,仍有人从苏黎世特别到他这里来买他家的东西,特别是传说中的Salami萨拉米香肠。"我在瑞士的一半地区都很出名,"老爷子很有些小自豪地说。
其实,老爷子本身对食物的真诚,对年龄的从容而得到的尊重才是本地人藏在心底的真正山村"密码"。
噶鲁斯说,亚历山德罗两年前还把自己这个面积并不大的小铺子重新装修过。我笑着问: ”您这是要继续认认真真好好卖肉,不打算退休啊? ”
老人家说,他不退休。”我不想像其它人那样,坐在长凳上看着太阳发呆”。"那将是结束。 只要我像现在这样还能动,我就会继续打理这家小店"。
所以,只有亚历克斯的生命停止,这家小店才会终结。
大家和家里老人一起到瑞士旅行时,可以到图西斯Thusis,从这个老人家店里买点帕尔马火腿,买点奶酪。最主要的是,感受一下瑞士老人家的顽强生命力。